宋代府州折氏的忠诚
河北大学宋史研究中心暨历史学院 姜锡东
府州折氏从不反北宋,而且世代忠于北宋,为北宋统一和边防做出积极贡献。要因有三:
第一,特殊的历史和方位。在五代和北宋时期的府州北面,是强大的契丹国。因契丹长期侵犯、掠夺、凌虐党项等族,府州折氏在五代时就非常仇视契丹。北宋前期,契丹与府州折氏数度血战,双方成为世仇。西面是李氏党项,双方关系在五代时就很不和睦。后周显德元年(954年)任命折德扆为永安军节度使,引起李彝兴强烈不满。史载:“定难节度使李彝兴以折德扆亦为节度使与己并列,耻之,塞路不通周使。癸未,上谋于宰相……乃遣供奉官齐藏珍赍诏书责之。彝兴惶恐谢罪。”可知,李氏、折氏此前早有仇隙;这一事件,李氏因折氏而受到周世宗斥责,双方仇隙扩大。显德五年(958年),折德扆不远千里到开封陈留县迎谒周世宗,请求内迁,估计是与李氏党项矛盾加剧,受到李氏党项挤压。李继迁反宋后,曾大举进攻麟府地区,折家将遭受很大损失,双方铸成世仇且日益加深而不曾缓解。北面、西面都是世仇死敌,府州折氏只能向东、向南寻盟结好。
第二,赵匡胤等北宋君臣对府州折氏政策特殊而得当。对此,戴应新(1989年)、周群华(1990年)、李裕民(1998年)和陈君恺(2000年)等先生已经先后做出很多精确论述。这里只在前贤基础上再强调、深究宋太祖的决策及其长期的积极影响。熙宁八年(1075年)正月,张方平回答宋神宗询问时说:“太祖不勤远略,如夏州李彝兴、灵武冯晖、河西折御卿,皆因其酋豪,许以世袭,故边圉无事。”至于宋太祖“许以世袭”的具体内容,今难详知。但有一条,也是最关键的一条,是允许折氏世袭担任府州知州,此朝野共知的政策。除世袭知州这一最大特权外,宋太祖及其后继者给予府州折氏的特殊政策,还有如下3种:(1)允许折氏家族成员在府州担任文武要职。如宋仁宗宝元二年(1039年)八月之前,折谏担任府州都孔目官、勾当府谷县。“折氏许多族人参与了州政。”在折家将军队中,折氏族人更多。宋真宗咸平二年(999年)八月,李继迁部大举进攻麟州。“知府州折惟昌与从叔同巡检使海超,弟供奉官惟信,率兵赴战。”“折家将”战斗力强,与亲族统兵有直接关系。宋仁宗皇佑四年(1052年)折继闵逝世时,“部曲、姻戚、门生、故吏哭于辕门者以千数。”折氏军队和府州官吏的家族化颇为突出,但从宋太宗朝开始,中央派入流动性“正官”,其家族化有所削弱。(2)赋予特殊的刑罚和行政权。宋太宗至道三年(997年,太宗已于三月去世,真宗继位)十一月,“知府州折惟昌等奏:‘臣父(折御卿)尝奉诏:‘归投蕃部中,有怀二者,便令剪除。’未敢遵奉施行。’诏如有蕃部委实违背者,依蕃法例行遣。”折御卿在开宝九年(976年)宋太祖逝世前接任府州知州,宋太宗至道元年(995年)十二月去世,他接到的诏令可能来自太祖,更可能来自太宗。按此诏令,只要怀疑蕃族投归者有二心,不必核实、上报,就可剿除。而宋真宗赋予折惟昌的刑罚特权是,按照“蕃法例”处理,不必按照内地法例。在内部行政中,府州折氏也有特权。宋仁宗嘉佑五年(1060年)九月,“遣中使赍诏抚谕知府州、如京使、廉州刺史折继祖。初,继祖欲解去州事,下河东路经略安抚使梁适体量,适言:‘折氏累世承袭知府州,本族仅三百余口,其所部沿边蕃族甚众。凡犒劳以俸钱,而所用不给,素于蕃族借牛耕莳闲田、以收获之利岁赡公费。且朝廷俾之承袭,即与内地知州不同。比年监司一以条约绳之,尤为烦密,继祖内不自安,遂欲解去。乞慰存之。’故遣是诏”。可知折氏治下的府州的租税、经费等政策,原先就与内地迥然不同。“比年监同一以条约绳之,”使知州折继祖难以忍受,便以辞职表达不满。梁适调查情况后,宋仁宗派中使“赍诏”抚慰挽留,才了结此事。中使所携诏书内容不详,估计当有承认府州特殊施政之令,所以此后未再出现辞职等事端。(3)特殊礼遇。宋徽宗政和五年(1115年)三月十日,太原府路都监、知府州折可大奏:“伏覩皇太子受册礼成。伏闻凡宫闱大庆,虽郡邑小臣于法不许称贺,臣家亦尝贡方物,或遣母妻入觐。盖祖宗眷遇特厚。今欲乞将己俸进马二十匹,庶效臣子之恭。臣已将马价钱赴州军资库送纳讫。切恐有司不知有此体例,不为收接。伏望许令投进。”诏依所乞。折可大上奏之时,已是北宋末期,距北宋建国已有155年,折氏世袭担任府州知州之职已超10人。折可大对皇帝的“特厚”眷遇、赋予的特殊“体例”,非常熟悉。他在奏文中提到的特殊礼遇和体例主要有两条:一是凡遇宫闱大庆,“郡邑小臣于法不许称贺,”而府州知州折氏允许。二是一般文官武将不许派母妻入宫朝觐,府州知州折氏却准许。从北宋中央政府的角度来看,也确实长期赋予府州知州折氏一系列特殊礼遇,并且把一些特殊礼遇法规化。《宋史�职官志�吏部�司封郎中,员外郎》记载:“凡庶姓孔氏、柴氏、折氏之后应承袭者,辨其嫡庶。”与孔氏、柴氏并列,折氏享受特殊礼遇规格之高确是异乎寻常。
第三,府州折氏与中原内地的经济文化交流比李氏更密切。研究论述党项李氏和折氏的专家学者,几乎都程度不同地注意到他们与内地中原地区的经济文化交流活动,但都忽略了二者的程度差异。这种程度差异,与其地理位置、便利条件之差异密不可分。府州紧邻黄河,一过黄河就与中原内地连为一体,是中原内地主要的良马来源地之一。而李氏统治中心先在夏州(今陕西靖边)、后在兴庆府(今宁夏银川),与中原内地的距离比府州更远一些。更值得注意的是,陕北地区沟壑纵横,交通不便,封闭性强,与中原内地进行经济文化交流显然比府州地区更加困难,更易于养成独立意识。很显然,这是造成李氏反宋自立而折氏亲宋忠诚的深层次基础性原因。
通过上述考察可知,党项李氏叛宋自立与折氏亲宋忠诚,都非偶然,既有历史、地理原因,也有政策调整原因。对北宋中央政府来说,历史背景、地理条件是既成事实,无法改变,而政策调整是随时可变的。政策的调整与改变,却有正确与错误、得计与失计之分。北宋时期的官员,认为中央政府对党项李氏“失计”而对折氏“得策”者不乏其人。其得其失,均成历史遗产。内含之教训与经验,常闻常新,永远值得后人警醒借鉴。
折家将生生不息的爱国精神
张春海
一个民族,没有振奋的民族精神,没有高尚的品格,不可能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在五千多年的发展中,中华民族形成了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团结统一、爱好和平、勤劳勇敢、自强不息的伟大民族精神。” 折家将精神正是这种民族精神的体现,他们世代相传、生生不息的爱国精神正是折家将精神的重要体现。
到了后周和后汉时期,折氏归附于后周。折氏一族作出这样的抉择使的折氏面临着严峻的形势,因为府州在地理位置上与契丹、北汉交界,很容易受到两者的夹攻。另一方面却离后周的的政治中心比较远,一旦受到夹击很难得到及时的援助,要想生存就必须依靠自己的实力生存,也就是说折氏选择的是一条与战争为伴的生存之路,必须能在战争的夹缝中靠自己的实力生存下去。折氏经受住了严峻的考验,还在这严酷的考验中培养出了折氏新一代的将领。折德扆,是折从阮的儿子,就是第二代将领中的代表人物。在折德扆35 岁时,当时北汉大举进攻府州,折德扆率领折氏族人勇敢迎战,消灭北汉军两千多人,之后乘胜追击渡过黄河,占领了大片北汉属地。为此受到后周皇帝的赏赐,封为节度使。折氏地位的上升,引起实力更大的党项族拓跋氏一族的不安,当时拓跋氏的首领叫李彝兴,当时他也是节度使,控制着府州通往中原的道路。为了消除折氏一族的威胁,他下令切断了折氏与中原联系的通道,这相当于将折氏逼入孤立无援的困境虽然这一事件后来在后周皇帝的干涉下得以解决,折氏通道得以打通,但是折氏与拓跋氏的矛盾依然存在。事实上这时的折氏已经处于契丹、北汉、夏州(后来拓跋氏一族建立了夏国),三大势力的包围之中,这给折氏带来了巨大的威胁。赵匡胤建立北宋后,折氏随后便归附于宋朝,折氏希望宋廷能早日平定北汉,打通通往中原的道路,摆脱自己孤立无援的困境。为此折德扆多次率军主动向北汉进攻,取得了不少的功绩。对此宋太祖赵匡胤给予了优厚赏赐,并允许折氏可世袭府州知府,事实上这等于确立了折氏近乎藩镇的地位。这在坚决抵制藩镇割据和官职世袭的宋朝是难能可贵、绝无仅有的,这也反映了折氏一族对于宋朝的重要性。
折氏世代名将辈出,这些名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他们强烈而持久的爱国精神,这种爱国精神在折家将门的世代相传中生生不息,它是中华民族自强不息在折家将身上的具体体现,也激励着其它人共同进取。历史和现实已经证明并将继续证明,一个人、一个家族只有将自身命运与国家的前途命运相结合,全力以赴地为国家做贡献,为人民谋利益,以自己的艰辛探索和艰苦奋斗乃至壮烈牺牲来永远爱国,才能获得源源不断的进取动力和坚定信仰,才能世代不衰,为历史和人民所铭记,折家将正是这样的人和家族。
“忠贞”是折氏家族征战传家的法宝
梁中效
雄浑广大的黄土高原,在宋夏对峙之际孕育出了一个特殊的少数民族大家旅——折氏家族,其世代镇守在以府州(今陕西府谷县)为中心的高原腹地,在宋、辽、夏、金激烈角逐的大舞台上活跃了200多年,成为北宋西北边防的屏障,在宋型文化重文轻武的大背景之下,折氏家族屹立西北,“忠贞”于宋,影响深远,值得探讨。
府州东濒滔滔黄河,西北接大漠草原,南瞰河西诸州,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战略地位非常重要。折氏家族镇守府州,抗击西夏,忠贞不二,战功卓著,在积贫积驹弱的北宋,尤为引人瞩目。折氏家族勇敢直率,忠厚仗义,《折嗣伦碑》称:“临危致命,不顾其死,见义有勇。”《折克行碑》云:“公勇于用兵而仁于拊下”。《折渭州墓志》:“公不事权贵,不为势利所夺。”朱熹称赞折彦质“精忠壮烈”。《朱文公文集续集》卷8《答折宪》。“折氏据有府谷,与李彝兴之居夏州初无以异。太祖嘉其响化,许以世袭,虽不无世卿之嫌,自从阮而下,继生名将,世笃忠贞,足为西北之捍,可谓无负于宋者矣。”[1]戏曲小说中畲太君忠贞报国、巾帼英烈正是这种家风的反映。首先,折氏家族忠于朝廷,抗击西夏,捍卫中原。折氏家族对西夏斗争的战功,主要体现在以下战争之中。咸平二年(999)年,西夏军来攻府州,折惟昌与军将会战埋井峰,击退了敌兵。景德元年(1004),惟昌再败西夏军于麟州北,歼敌千余人,缴获马、牛、羊、驼四万余。庆历元年(1041),嵬名元昊亲率大军围攻府州。折继闵指挥士卒守城,坚持月余。西夏人马损失惨重,只得退兵。继闵乘势出击,俘敌数千人。元丰四年(1081),折克行以本州岛兵三千从征西夏。退军途中,西夏大将咩保吴良率万余骑兵来追。克行自请殿后,大破之,斩咩保吴良。后数次征西夏,“与西人战大小百七十遇,未尝丧败,掳获鉅万万”。[2]西夏人称之为“折家父”,增加左厢兵,专门用来抵敌折氏。绍圣三年(1096),西夏大军来攻。折克行族侄可适领兵于尾丁皑袭击敌军,大破之。后设伏于西夏军的归路,又大破之,其国母翻山逃走,仅以身免。元符元年(1098),折可适率兵奔袭,俘西夏两大酋长鬼名阿埋与昧勒都通,乘胜攻取天都山,建安西城。宋哲宗因之特于文德殿接受百官祝贺,并以安西为西安州。这次战役使战局顿为改观,西夏丧失锐气,从此难以振作。折氏数代与西夏作战,前后达百余年,西夏骑兵始终未能东逾黄河。正因为如此,西夏对折氏恨之入骨。绍兴九年(1139),在袭取府州后,他们把多年的积怨倾泻于折氏祖坟,戮其尸骨,夷其坟茔。
其次,折氏家族忠于朝廷,抗击辽与北汉,保卫华夏。石敬瑭代后唐自立,为酬谢契丹的援立之恩,除燕云十六州外,把河西之地也奉送给契丹。“契丹欲尽徙河西之民以实辽东,人心大扰,’。[3]折从阮高揭义旗,集众据守,抵御契丹的侵扰。后石重贵与契丹交恶,折从阮奉诏东渡黄河,连拔十余碧,北取胜州,东入朔州,把契丹势力逐出黄河以西。宋太平兴国七年(982),辽(947年契丹改国号为辽)兵分三路侵宋,其西路直攻府州。折御卿与辽军战于新泽碧,大破之,俘将校以下百余人。至道元年(995),辽大将韩德威纠结党项勒浪、鬼族十六部落,领辽军两万来袭府州。折御卿断其归路,大破之于子河汉。勒浪、鬼族等部族乘乱反戈,辽军全军覆没,其将号突厥太尉、司徒、舍利的,被杀20余人,韩德威只身逃脱。咸平二年(999),辽萧太后亲率大军20万攻宋。折惟昌等引兵东渡,攻入五合川,破黄太尉势,有力地牵制了辽军。景德元年(1004),辽军万余来攻奇岚,惟昌率兵入朔州,攻克大狼水碧,歼敌数千人,解了奇岚之围。刘崇始据太原称帝,即因折沃归附后周来攻府州,为折德康击败。此后北汉数次来攻,均兵败而回。宋初,折氏配合宋军,多次对北汉协同作战。太平兴国四年(979),宋太宗亲征北汉。折御卿东渡黄河,牵制北汉军于岚州一带。先破奇岚军,俘北汉军使折令图;又攻取岚州,杀北汉宪州刺史霍诩,俘大将马延忠等;乘胜沿汾河而下,攻陷隆州(今山西祁县东南),与宋太宗会师于太原城下。
再次,折氏家族团结西北各族,共同忠于朝廷。在抗击西夏、契丹的同时,折氏以其特殊的“蕃官”身份招远抚来,对西北诸族具有极大的号召力。宋淳化四年(993),李继迁附辽叛宋,折御卿引兵征讨,召回银、夏诸州党项、羌族800。余帐。子河汉一战,折御卿名播遐迩,勒浪、鬼族等部族都请求内附。御卿领兵把他们迎入塞内,安置在府州以南。宋廷籍其丁壮,得精兵万余骑。景德元年(1004),折惟昌知府州,契丹言泥族拔黄碧300余帐也来归附。《折克行神道碑》碑阴,并列当时由折氏统辖的20多位大寨主的姓名,足以“见其控御边睡,铃辖蕃汉之遗制焉”。[1]折氏征战传家,父子兄弟皆英勇善战。他们世居边地,洞悉蕃情,对于北宋西北防务也多有筹划。韩绛经制西北边事,曾采用折继祖之弟继世的建议,筑城以北临横山,直逼夏州。继世还曾向韩琦进攻守之计十余条。孙览筑城蔑芦,召折克行计议。克行为他筹划,不仅城堡如期完成,还攻入津庆、龙横川,歼敌3000余人。后来河东路筑八碧,以通哪延,折克行力主“以远者为先”。经过争论,最终还是采纳了克行的主张。折可适既是一员勇将,又是一位良臣。崇宁年间,有人建议攻取灵武(今属宁夏)。宋徽宗就此征询他的意见。他认为:“得之易,守之难,当先侵弱其地,待吾藩篱既固,然后可图”,[2]显示了他从长计议的战略家眼光。
总之,在唐末到南宋初年极其复杂的守边御敌斗争中,折氏家族的父子兄弟前仆后继,表现出舍身许国的感人精神和忠贞报国的高风亮节。折惟昌其弟惟信、族叔海超在抗击西夏军的战斗中为国捐躯,折御卿、折惟昌父子都是抱病出征,死于军中。至道元年(995)子河汉之战后,韩德威趁折御卿有病再度南侵。御卿强支病体迎敌,敌兵闻之而不敢进。折母派人召他回去,御卿对来人说:“世受国恩,边寇未灭,御卿罪也。今临敌弃士卒自便.不可,死于军中乃其分也。为白太夫人,无念我,忠孝岂两全!”。[3]说完泪如雨下。第二天病故于军中,年仅38岁。他的次子惟昌后知州事。大中祥符七年(1014),河东路运粮赴麟州,他抱病领兵为援。僚佐劝他暂且休兵,他回答:“古人受命忘家,死于国事,分也”。[4]顶着风沙行军,卒于道中,也仅37岁。折氏家族的忠贞报国精神也被折太君带到了杨家将中。清光绪十年续修《岢岚州志》中的《节妇》卷称:“杨业妻折氏,业初名刘继业,仕北汉……娶折德扆女。后归宋,赐姓杨。折性敏慧,尝佐业立战功,号杨无敌,后业战死于陈家谷。潘美、王侁畏罪欲掩其事,折上疏辩夫力战获死之由,遂削二人爵,除名为民。”这一记载虽然有小说演义的成分,但基本史实不误,反映了折家将与杨家将有着共同的文化背景和忠贞报国的高风亮节!